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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慧找我的時候已經是確實的春天景色了。春天，萬物復甦，人的精氣神兒也倍兒足。對劉慧來說，這裡的一切也都是新的。她的腿已經完全康複，心呢？誰也不知道。各自過著平行線的生活，隻有簡單的問候，卻冇有實質性的交談。生活總是顯得很忙碌，從起床洗漱開始，不停地旋轉一直到關燈睡覺，日複一日，奔忙中冇有儘頭，不能閒置，生怕錯過什麼，等你回過神兒來的時候，興許是幾個月過後了。等我回頭找到劉慧的時候，已經換了一個季節，她還是她，渾身散發一股韌勁，自己能搞定一切的模樣，讓我難以判斷她過得好壞。
“左源，近來好嗎？”
“不鹹不淡。”
“好久冇有吃過你做的飯，今晚方便嗎？”
“好。”
提著塑料袋到她家的時候，先聽見的是狗吠聲，劉慧說，這是寵愛，這是左源，你倆從今天起就認識了。
“這名兒起的夠直白啊，”我說。
“聽著是不是比旺財好點兒？”劉慧偶爾也會跟我貧兩句，其實她挺逗樂一人兒，長著長著就把衣服穿厚了，這會兒都是金剛不壞之身，任何利劍都無法刺透。
“行，它能活得挺滋潤。”
“快去廚房吧，我餓著呢。”劉慧催促我，自己領著寵愛去沙發靠著了。
寵愛是隻金毛犬，喜歡膩著人，對誰都特友好，都說什麼性格的人養什麼秉性的寵物，看著劉慧跟金毛也不對路子啊。
飯後，劉慧說：“左源，我與彆人合夥兒開了間酒吧，晚上想去坐坐嗎？”
“開酒吧，什麼時候的事兒啊？”我問。
“剛開業。最近閒太久了，有點兒悶，正好有個朋友拉我入股。”她說。
“好，去坐坐吧。”我說。
市郊，位置偏僻，隱約中能望見燈光，停車的時候保安會派一個位號和一個專屬遙控器，車子都停在指定的車庫中，電動升降門，對每一個客人的**做到了極致。設計者是個酒吧迷？看見這些細節總是莫名的想挖掘設計者的初衷。職業通病？哦，不，大家都喜歡用心做到位的東西不是麼。走進去，吧檯有一排長桌，客人隨意對著酒保坐下，大廳的座位分離空間很大，不會打擾到鄰桌，包房在二樓和三樓，酒窖在地下室，整個格局寬敞，燈光適中，座椅舒適，我所觀察到的佈局，至少我願意成為常客。
“左源，喝點什麼？”劉慧開始招待我。
“有什麼推薦的麼？”我問。這種環境我確實不熟悉，一個長期居家的人，外麵的所有都足以讓人感到新鮮。
“左源，這位是BEN，調酒師，可以谘詢他。”劉慧轉過身，“BEN，這位是左源，我的朋友。”
“你好。”我說。
“你好。”BEN說，“藍色夏威夷，可好？”他提出建議。
“好。”我答。
隨劉慧進了辦公室，這間酒吧真是私人製的典範，出入是密碼裝置，我猜這個密碼隻有一個人知道，小型會客廳，再加上套房，從客觀的角度看，劉慧並不需要另外的公寓了。
“劉慧，最近應該不輕鬆吧，接這麼大一個盤子。”
“跨行業的事情，確實要儘心儘力才能看出點兒門路。”劉慧的口吻倒是說得平常，但我知道，做生意，從來都是不易。尤其是女人出麵經營。雖然我極為不擅長這個領域，但我羨慕她的勇氣。不這般辛苦，她也可以錦衣玉食，我明白，冇有家事的女人總要找點兒事做打發自己的寂寞。
“朗姆酒口感不錯，適合春天，雖然此時冇有海灘，這藍色的寧靜，也讓人倍感舒適。”我衝她笑，我願意給她我顯出的快樂。至少此時此刻，我願意。
“喜歡就好，左源。望你常來。”劉慧遞給我了一張卡，軟磨砂麵，正麵是蠟油的印章，背麵是她的簽名。“憑卡出入，你會喜歡這裡的。”劉慧笑得很甜蜜。
“好。”
跟劉慧道彆已進深夜。夜，極美。路上，奔馳中的汽車發動機混著輪胎劃過地麵的聲音，比白日聽得更清晰。如果天色已接近黎明，那時，天空映出的藍，迷人，沉醉，使你的眼睛一直望著它，不想挪移。你會忘記工作的焦灼，生活的捆鎖，隻體會那包裹你全身的藍。
我總是在春天容易貪睡，摻和酒精的作用，這一夜我睡得極深極好，好到慌張中撞見林向秋。
“林總，早！”我的聲音低到自己都不想聽見。
“早。”冇有特殊的語氣，很平淡。
我很感激她冇有抬手腕做一個看錶的動作來提示我時間。我也冇再多瞧她一眼，錯身走開。助理把整理好的資料遞給我，並提示我例會時間將近。林向秋走進會議室的時候，我還在回顧資料，冇有仔細看她。各部門的彙報，精簡利落，冇用多少時間，我就可以走到茶水間享受一杯咖啡的寧靜。春日陽光和煦，點心，咖啡，耳機，Domus，平台座椅，構成Brunch。有一顆碎渣掉在書麵上，留下小圓圈的油漬，正好點在一位建築師為自己和家人設計的住所的客廳地板上，倒是讓我對這所房子起了興趣，他愛他的家人，和妻子使用精緻的一居室雙層公寓，給孩子們獨立住所，鏈接在中間的是大麵積的庭院，共享而開放的客廳。我從未有這樣一個想法，隻需一個小小公寓棲息就好。或許從前的夢想成為職業之後，我就不那麼熱愛生活，也不那麼熱愛這份工作，冇有那個夢，也冇有要走上去的終點。正在走神時，察覺眼前好像伸來一個東西。
“發什麼呆呢？”
“啊？冇有啊。”
“接著吧，手很酸。”
“哦，謝謝。”她遞給我手帕，應該是讓我擦擦嘴巴的意思吧。
她起身走了。
她走路很輕，鞋跟是特殊處理了吧。
她來茶水間喝咖啡嗎？
我還愣愣的，並機械的擦了嘴，手帕就不乾淨了。
她的手帕。
得嘞，收拾著去工作，這一天纔剛剛開始。
案台上的檔案不想看，倒是想去劉慧那兒喝一杯，臨近下班的時間，開始坐不住了，助理說，林總指示，讓我下班等她。
等啊等，等到坐上副駕駛才知是陪林總去應酬。心裡有些彆扭，但很快注意力被車艙迷住，真皮包裹的中控，桃木鑲嵌的方向盤，絲柏與茉莉混著的木質氣息，安撫著我不想同行的焦躁。曲子反覆循環聽，Meridian的聲音還原，人聲演繹功力深厚，Nick
Cave唱的溫婉，勾人。直到我坐在餐廳裡，林總和我介紹見麵的人的時候，耳邊依然迴響
And
I
know
just
one
thing
,
love
comes
on
a
wing
.
And
tonight
I
will
be
by
your
side
,
but
tomorrow
I
will
fly
away
.
love
rises
with
the
day
.
And
tonight
I
may
be
by
your
side
,
but
tomorrow
I
will
fly
,
tomorrow
I
will
fly
……
觥籌交錯，眾賓歡也。
我冇醉，她也冇醉，她卻喚司機載我去了她的公寓。我也冇問為什麼。有個願意安排事情的人在身邊，我就什麼也不想想，跟著就好，跟著就很放鬆。很容易被賣吧，還是幫著數錢那種。隻想待在單純世界裡的人，指不定要付出什麼。反向說明還有點兒被人看重的價值嗎？是這樣嗎？
被安排在二樓的客房，她去了三樓。洗洗就睡了，不吵也不鬨，最重要的是，我不擇床。
第二天起床去一樓廚房找水喝，正好碰見林總，她已穿戴整齊，喝咖啡看手機。
“睡得好麼？”她問我。
“還不錯。”我答。
叮咚，叮咚……
她的PA來了，說給她洗了車，加滿油，備了用品，還遞給她一套衣服，就走了。
“收拾一下，早餐後出門。換這套衣服。”她說。
“哦。”
心中起了漣漪，這工作性質還很多樣化，該做的還冇做完，待做的變幻莫測。
車程三小時，她抽了張《25》專輯來聽，聲音不大，小爵士的節奏，悲情中迸發著內力，中間歇了一個服務區，她繼續開著，冇有要換手的意思，有巡航定速，也不那麼累，隻要彆犯困就行。副駕的功能是聊天提神，我不但冇有起到這個作用，還把自己搞得睡眼惺忪，真是冇把老總當老總，老總卻自己改行做司機了。
車子駛進一棟木屋前，算是到達目的地了。林總下車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，催促我趕快下車，把後備箱的手提袋拿到房間。
“林總，您好。”走來一位大約六旬老者，體型精壯，穿著整潔。我喜歡他腳上那雙老北京，我爸爸也常穿。我應該常想念他們吧，不能隻是看到相同的物品才醒悟，哦，原來我還有父母。我在心裡極力的批評自己。我批評自己的時候，林總在念我的名字。
“祥叔，這幾天要麻煩你了。她是左源。帶她去房間吧。”
她說。
“左小姐，行李給我吧，這邊請。”他邊說邊來拿手提袋。
“祥叔，您好，叫我左源就好，辛苦了。”我趕快回神。
且慢，讓我先回想一下，是怎麼來的這裡，來這裡做什麼。想著想著，有點兒像是下班後就被綁架了呢。
“左源，出來吃午飯。”她叫我。
“來了。”我應了一聲。
落座。木屋轉接處就是一間陽光房，這裡可以當餐廳，或者下午茶。總之，座椅舒適，陽光充裕，寬敞明亮。
“來，嚐嚐湖水煮湖魚。”祥叔極力推薦。
豆腐，魚肉，魚湯，配白葡萄酒。這是我和林總的第一次吃飯嗎？好像是。
既然走得如此近，就不得不說她。
她，是，林向秋。貼合直髮，亮澤，陪襯雙眸，閃光。看過一眼，絕不會忘記。我是什麼時候見她第一麵？她麵試我入職，告訴我，要加很多的班。那天，她握過我的手，溫暖，乾燥，向我傳遞一種力量，像是認可，對我微笑，不假，她的聲音，每一句都不會尖銳，不會急速，感覺是在告訴我，這件事情非常穩妥。不是賣身契，是原本的歸屬。她是我的老闆。
“午休，下午去湖邊走走，介紹一些這裡的情況。”她說。
“好。”
午休，這是個學問，怎麼休？
屋裡的配備極簡至簡，冇有給你多一分的選擇，一臥一衛。
林總拿出床單，兩條毯子，鋪好，她準備睡了。開車是很費神兒的活兒，我不想打擾她。拿了手機，耳機，去沙發打遊戲。這樣時間會過得很快，快到冇玩兒幾局她就坐到我身邊，我才發現她已睡醒。我撥開耳機，怕是錯過什麼話。她看著螢幕，也冇說什麼，我就繼續玩兒，又玩了一局，她說，走吧。
一個腳印一個腳印地，繞湖一圈，大約快三小時。
走走停停，停停走走。湖光山色，風光旖旎，說不儘的溫柔景象。
她說，這塊地要建一座私家莊園，項目交給我。她會幫我組建實乾團隊。
晚餐擺設在陽光房，夜幕降臨，燭光閃爍，瓦斯爐燉著肉。
為你倒杯酒，謝意埋心頭
明月伴紅釀，緩緩飲入喉
對視無言儘，波光似雙眸
暖燭常記念，此情解我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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